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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乐龙平极其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又是颇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

细微的肢体动作传达的讯息很明显，波多野卓巳也自觉地拉开了一点和神乐之间的距离，但他的视线仍旧停留在神乐身上。

神乐被看得不自在，下意识侧过脸。

也不知道是许久未见，还是本身自己就不占理，他有点受不了波多野卓巳此刻看着自己的模样，对方的眼眸他注视过无数次，面对病人时的从容平和，查看病例时的专注和坚定，安慰人时清澈且明亮的笑意，难过时深不见底的悲伤，生气的时候不带任何情感和温度的目光……每一样神乐都熟悉得不行，可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面前的人这样无奈又内疚的神情，好像所有的自信和光芒都在一瞬间从他身上被剥离，连带他整个人都显得疲惫且灰暗。

尽管波多野卓巳没有明着说出口，可是从之前那句连声音都在发颤的话语里，神乐也感觉到他是真的在难过，再一想到这些难过的根源是来自于自己，原本那一点点不自在就又扩大几分。

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地吐一口气，神乐告诉自己看着波多野卓巳的眼睛说话。

“抱歉，给你添麻烦。“

即使是倒映着日光灯冰冷的光芒，那双看着自己的琥珀色眼睛。色泽还是显得柔软。

波多野卓巳下意识地冲着神乐伸过手，他原本应该是想要去捧神乐的脸。但到中途又想起龙还一直盯着看，所以最终他只是拨开了神乐的刘海，手掌贴着神乐的额头，一个试探温度的姿势也做得小心翼翼，掌心触碰到的温度还正常，只是因为刚才的折腾，好像还有一点微微的冷汗没有褪去，收回手时他顺势抹去了那一层汗。

“你就只会用场面话打发人，”搓搓手指，波多野卓巳微笑，然而眼角余光落到电脑屏幕上的时候，他就立刻换了一张严肃脸，变脸速度之快堪比翻书，“不要碰电脑了，至少今晚不可以。”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神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了头，表示自己听见波多野的话。

波多野卓巳看着难得肯听自己话一次的神乐，眼神和语气一起柔和下来：“先睡吧。”

随后他替神乐关了电脑和灯，又示意一直靠在门边生闷气的龙与自己一起出去。

神乐在黑暗里翻了个身，听着卧室门的门锁咔嚓一声闭合，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疲惫。

这段时间是有些拼得过火，很多时候自己也明明知道，做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明明道理都懂，就是拧着，不管是工作还是身体状况，就像是之前，理智上告诉自己，这种时候该用药的，可心里又在想着，再撑一下，再过一下挺不住再说。

也不知道跟谁赌气。

“他这绝对是和波多野医生你赌气吧。”

龙抱着个抱枕让自己陷入软绵绵的沙发中，一双灵动的眼眸多少带些不满地投向波多野。

波多野卓巳无奈地摇摇头：“和他自己差不多，过去就这样，你还不懂他？”

“我真的不懂，从小时候开始就这样。”龙挠抱枕，“他总是逼自己，也不知道逼什么。“

“嘛……某种意义上的……不服输吧？”

高傲且黑白分明的天才科学家。这是波多野卓巳听到的最多关于神乐龙平的评价。

他不能说这种评价不准确，可是又感觉微妙地有一点点偏差，因为神乐的神经真的纤细到让人难以想象，他的坚强和脆弱也只有一纸之隔——换句话说，他这样的人，其实很容易崩溃也说不一定。不过或许是因为自小就被迫着独立，又是作为兄长，神乐很明白露怯就输的道理，因此他一直都在往上走，希望能够站在足够的高度，以充实的内在支撑起信念的同时让自己更加强大。

所以他会要求很严苛，不管是在什么问题上。

“他并不是个喜欢借助外在条件的人……我是说，非必要的时候……“波多野卓巳仔细地斟酌着词汇，“所以他其实还挺害怕这些药的。”

 “波多野医生，请你用我能听懂的方式解释。”

“简单说，这些止痛类的药物，都会让病人产生一些依赖性……”波多野卓巳比了个手势，“可是神乐他根本不愿意去依赖任何东西，因为他会觉得，一旦产生依赖性，之后也许会受制于什么。”

龙眨巴眨巴眼，沉默了半天，甩出一句：“既然这样，那他为什么要喜欢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