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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吗？”

栉森秀一的反问中带着过于露骨的厌恶，很明显是想要避开这个环节，然而Kazuya坚持要他说，哪怕只是最近的一点点。看着对方眼眸中那毫无商量余地的坚决，秀一无力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对方如此执着是有为自己考虑的成分在，但曾根隆司这个男人，在自己记忆里留下的，尽是沉甸甸的恐惧，就算心理上勉强能克服一下，可是那植入骨髓中的生理性反应还是会对此有所抵触。

“不用那么具体也没关系。”从秀一的反应和眼神里猜到了些许缘由，Kazuya试着做了一下退让，“不如就从他突然出现在你家开始？”

“算了，既然要说，从哪里开始都一样。”

秀一慢慢地搜索着脑海中的回忆，从小时候因为自己不肯亲近这个男人而无数次遭受暴力，再到母亲不堪其扰下定决心与他离婚，又被那人日日夜夜地骚扰，最终是自己祖父母用钱摆平开始，一直到数月前那人突然出现在自己家赖着不走，放肆地挥霍着母亲赚来的钱，导致自己起了杀心……每一个细节都说得格外清晰，开始的时候他声音里还带着些颤抖的恐惧，说到后头似乎是已经习惯，声音就连同清秀的面容上的神色一起，变得格外漠然。但就算是这样，Kazuya还是听出了平静之下尖锐的绝望。这个时候他才惊觉，原来藏在身旁少年身体里的青之炎，已经燃烧到了濒临失控的边缘，一旦它们越过了那个界限，要被毁灭的，就不仅仅是曾根隆司而已了。

发觉Kazuya好像已经陷入了沉思，秀一蓦然中止了有关曾根的话题，在对方因为半晌没听到自己的声音而望过来时，心情复杂地避开他的目光：“是不是觉得很可怕？”

Kazuya懒洋洋地舒展开身体躺平到草地上，这个角度正好让他漆黑的眼瞳里倒映出傍晚橘黄色的天空，他看着那在视线所及之处完全铺展开的温暖色彩，淡淡地反问：“你指谁？”

“原本是他，不过你昨天晚上说的那些让我觉得，“秀一蜷起身子，下巴搁在自己膝盖上，有些茫然地望向泛着粼粼波光的河流，“或许最可怕的是我也说不定。”

这句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秀一也没有在意，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要把这个说出来而已。

他没有打算继续去解释，自己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昨夜自己没睡好，一直在思考对方所说的永绝后患的办法究竟是什么，脑子里过了很多很多想法，甚至还有推理小说中提过的完美犯罪的各种手段，天快亮时才突然醒悟，自己脑内了一晚上，所有的方案都是以触犯法律为前提。虽说从最初开始，就打算借着钻未成年保护法的空子来进行杀死曾根的计划，也认真地考虑过计划实行并且成功之后的最坏结果，但经过这段时间与对方的接触后，再意识到这一点，就突然让秀一有了不寒而栗的感觉。

什么时候已经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一提到要解决曾根的事，即便是有人愿意伸出援手的情况下，自己的思维仍旧是朝着抹杀那人生命的方向而去。明明心里也知道这样不合适，可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这么想。这种状况再持续下去的话，自己都不敢想自己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脑海里那些纷乱的念头戛然而止，秀一有些莫名地转过脸，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起身，正在划拉头发上的草屑的Kazuya。

“我觉得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应该和伯母开诚布公好好说说。”

“说……说什么？“

“你们家到底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啊？”Kazuya打了个响指，”不然，这么忍气吞声？”

“我之前跟你说过了。”秀一显得有些烦躁，“他威胁我妈妈说要宰了我。”

“就他那样宰得了你才怪，”Kazuya说着伸手挑了一下秀一的下巴，理所当然被少年用力挥开了手，“你练过的吧，那天打我的动作那么干脆，空手道？”

“这不是重点。”秀一愤愤地转回头。

“听我说嘛，家里的大人啊，总是为了保护孩子，就隐瞒很多事情的，所以拜托你——”

见秀一又把目光转向自己，Kazuya勾起嘴角笑笑，“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子，请好好地对你母亲传达你能保护他的讯息，顺便说一句，你要是打听不清楚，我没办法帮你找律师的。”

所以搞了半天你说的完美解决方案就是找律师？

秀一顿时觉得自己被耍了，有些气闷地瞪着Kazuya说我又不是没找过，律师能解决早就解决了，可Kazuya好像就在存心等着他这句一样，不假思索立刻给他反驳回来说是你找的律师不够好，厉害点的律师绝对能妥善处置，还能帮你反过来再起诉你继父一次让他去吃牢饭。

他那么理直气壮，秀一根本找不到什么话再把他堵回去，又沉默了一会，少年终于想到了重点。

“好一点的律师也很贵的吧？”

“我知道啊。”Kazuya耸耸肩，“所以上次在赌场我不是把筹码加价了嘛，最后我赢你也看到了。”

“……”

“钱的问题不用担心，这段时间你就积极努力吧，优等生。”

秀一咬着嘴唇，他实在不想承认，面前这人自信满满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

好看得让自己都觉得，在这件事上听他的话，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