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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的尾音微微上扬,显得格外的可爱,仿佛只是课间打闹时,不经意说出来的玩笑话。
可栉森秀一明白,这人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那双黝黑的眼睛里,盛着的根本不是甚么无害天真,而不真实的笑意之下,是能将人燃烧殆尽的冰冷火焰。
认知到这一点的他,觉得脊背隐隐发凉。
不过栉森秀一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他隐藏好这莫名的恐惧时,抬手随意地一拨,将少年按在车头上的手打下去,随后对他笑笑——虽然笑容里不带温度——说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但别以为你能阻止我。
回应他的是一个略显轻浮的口哨,少年表情不变,看着他的模样却似乎是在说“我什么都知道。”栉森秀一顿时觉得又烦躁起来,于是连脸上伪装的笑都卸了去。
他想自己果然还是不要和这人说话比较好,多说一句话,好像自己就会多动摇一分。
所以他翻身上车,头也不回地离去。
Kazuya伸手遮挡了一下劈头盖脸照下来的阳光,看着栉森秀一逆光而去的背影,很轻很轻地牵起了嘴角。他并没有漏听少年临走前像是警告一样丢下来的话语。
——我的事,你要是敢透漏给haruka,就要你好看。
所谓的要你好看,或许在他心里就是等于于“杀了你”的意思吧?
唉,明明就是个优等生,成天不好好学习认真地计划着杀人算怎么一回事。
何况日本的警察,有时候还真的不是傻子。
直到栉森秀一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收回了目光,沿着相反的方向下了海堤。
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这么想着的时候,脑海中又浮现出学妹小心翼翼地拜托自己的模样,怯生生地说着,那哥哥可以拜托给学长你吗?无论如何都叫人不忍心拒绝——何况在听说事情原委之后,Kazuya也根本没有打算拒绝。
自己没走成功的路,如果让那个优等生走成了,不就太逊了吗。
拭目以待,看谁能耗得过谁。
而此刻的栉森秀一,还不知道这边有人拼命给自己立FLAG。
像是躲避鬼一样跑回了家,又不得不面对另一个鬼的事实,让栉森秀一压抑的情绪几乎彻底爆发,操起球棒声嘶力竭地质问醉醺醺的继父到底想要怎样的时候,秀一内心甚至生出了干脆就这么打死他,什么计划都不要的冲动。如果不是母亲匆匆忙忙地赶来,和妹妹一起制止,搞不好自己真的会这么做。
被劝下来之后母亲抹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地和秀一说对不起。
他看着母亲的眼泪,突然觉得很累。
“妈妈,没关系的。”
最后他拥抱着母亲,低声安慰。
他的视线已经越过了母亲的肩头,直直地盯着曾根的房间。
他想,自己动作要快一点,至少在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以前,把计划给定下来实施。不然再这么下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第二天是土曜日,早上起来,他和平常一样向妈妈和妹妹告别,说要去画室,早餐也没有吃就出了门。
一个小时后他又站在初次遇到kazuya的那个巷子里,不过这次巷子里空无一人。
秀一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附近没有人后,快步走向了巷子的最深处。
店里因为没有开灯显得阴暗,可因为门口能照入阳光。通风还算好,意外地不潮湿,可不知道怎么地,店中就是隐约透着霉味,店主看起来昏昏欲睡。口齿不清地问秀一需要什么。根本没把他当成一个未成年人来看待。
秀一不自觉地皱眉头,最后还是礼貌地递上了清单。
店主抬起惺忪的睡眼,伸手正要去接,就在这时……
——哐当。
秀一和店主同时一震,视线不自觉地转向了门口。
黑衣的少年双手抱肩倚着门框,一只脚还保持着将门踹开的姿势顶在门上,见秀一看自己,他便笑了起来,
“哟,优等生,都说了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我送你回去?”
玩世不恭的表情,温暖的嗓音,和身后落下来的金色阳光一起,刺得栉森秀一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