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Ax小狐狸N
◇时间轴已经拉到十分后面的同系列千帆尽
◇设定来自遥远时空中+夏目
01
时值睦月，冬已渐深，整个平安京皆被白雪所覆。
过去还在墨染游荡的时候，二宫最不喜欢的季节就是冬天，纷纷扬扬飞舞的雪花虽然很好看，但是总会弄得他一身皮毛潮湿且冰凉，所以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窝在本家，能不出来就不出来。
然而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喜欢冬天。
妖怪对温度的感应程度和人稍有区别，即使是在下雪的日子，化作人形穿着单薄的衣服往外跑也不会冷到完全不能忍的程度，所以二宫通常都是穿着一件山吹色的直衣就往庭院里跑。相比其余季节，冬日的庭院更显得素雅且空旷，秋日枫叶艳红的色彩褪去，余下满目的白，格外安静，连平日总是发出清脆敲击之声的添水也沉寂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雪霁鸟的鸣声，悠长又带着一丝寂寞。
“你们有这么厉害吗……”
他伸出手小心地往仅仅只飘着几块薄薄的浮冰，完全不曾冻结的水池池面探，几条锦鲤本来还聚在一处，二宫的手碰到水面时它们就纷纷摆着尾巴四散逃开，二宫缩回手小口呵气，纤细的指尖因为冰水的关系微微有些泛红，目光还是追着那些色泽鲜亮的鱼，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满是好奇之色。
“呀，和也殿，您这是在干什么呢？”
狐狸尾巴“蹭”地一下竖得笔直，二宫抖着耳朵回身，他身后一位看着稍显年长却气质优雅的女性正以袖掩口，但是从她微微弯下眼的姿态，不难判断出她是在笑，看向二宫的眼神仿佛是母亲看着自己调皮的孩子，既是疼爱又是责备。
“椿……椿姬……”
小狐狸此刻就像是个偷溜出来玩被发现的捣蛋鬼，也不知道一下子该躲到哪儿去，只能怯生生地望着这位美丽的女性，椿姬弯下身：“雅纪殿说过，您要出来玩，至少多穿一点。”
二宫迅速将手背在身后，扬起脸冲着椿姬笑得很甜：“不要告诉雅君好不好？我就是稍微出来一下，很快就回去。”
优雅的式神对这句话的回应，是微微欠身从二宫面前让开，让二宫看到自己身后不远处，站在通往池塘的小石子路尽头的那人，柔顺的黑发上沾了些雪，紧紧贴在脸侧，比夏日时材质厚重许多的狩衣穿在身上，也不会显得累赘臃肿的高挑身材，此刻那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二宫这边：“小和不打算告诉我什么？”
二宫呜了一声，本能地捂住了脸，尾巴和脑袋一起摇晃，连带脑袋上支棱的小耳朵也颤巍巍地抖：“没有没有。”
相叶几步走过来，把小狐狸拦腰抱起来揽在怀里，又转头冲着椿姬道：“门外有客，请帮我去接一下。”
“是，雅纪殿。”
02
“诶……雅君不是有客人么？那就先去见客人嘛。”
相叶看了一眼怀里还抓着自己袖口嗅个不停的小狐狸，摸摸了那明显是因为要讨好自己而甩来甩去的蓬松大尾巴，无奈地笑笑，双手揽着他的腰把他放在腿上，示意对方背靠着自己胸口坐好，又取过早就准备好的，用热水浸泡过的布条，仔细地替他擦干净赤裸的双足，二宫就坐在相叶怀里仰脸看着自己的阴阳师，这人做什么都和他眼角眉梢的笑意一样让人安心，最初来的到这里的时候二宫其实还是有些害怕，特别是清楚自己身上咒印留下的伤需要很长时间来修养后尤其如此，他不知道这个最初对自己那么好的阴阳师，出于一时怜悯收留自己后，之后会不会因为长时间的相处而觉得不耐。
但是四季轮转，相叶却始终温柔得如同春日的薰风。二宫变得喜欢冬天也是因为相叶，他听说自己的阴阳师就是出生在落雪飞扬的冬天，可是这个人的身上却没有冬雪凛冽的冷傲，冬日出生的有着夏日的灿烂，这莫名的反差不可思议却又奇妙地和谐。
相叶细细地擦干净了二宫的双足，又把布巾放到水盆中，这才刮刮二宫的鼻子：“你呀，也不怕被冻伤。”
二宫被刮鼻子刮得有些痒，扭着身子就往相叶怀里躲进去：“我不怕这样的天气。”
“不行，感觉不到不代表冬天的阴寒之气不会在你体内聚集。”相叶微微板起脸，他严肃起来的时候会给人一种莫名沉稳的安静感，和笑起来时截然不同，“下次再这么闹，就不让你出去了。”
“诶——”小狐狸摇摆着尾巴，又踢了踢脚，脚腕上的铃铛因为他的动作抖落一长串细碎的铃音，“雅君。”他甜甜地叫着，试图和自己的阴阳师讲条件，相叶原本板着的脸因为二宫这稚气的声音也松动了些，但还是坚定地摇头，“不行，要穿好衣服才能出去。”
“那变成狐狸出去好不好？”二宫抓着相叶的衣襟，讨价还价，“那些衣服不好看……”
相叶终于是被怀里的小家伙逗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改天给你做新的。”
二宫对他比了个小树杈，相叶轻轻握住小狐狸的手指，又柔声问他喜欢些什么样子的颜色，正说着，门被人轻轻叩了两下，椿姬的影子在未曾打开的门上隐约可见轮廓。
“雅纪殿，客人已经在等您了。”
“我这就过去。”相叶抱着小狐狸站起来，二宫伸手搂着相叶的脖子，疑惑地问他也要自己一起去吗？
“对呀。”相叶的手指点在二宫的眉心，“不如说人家就是来找你呢。”
03
“哇怎么是这个人——”
看到樱井翔的一瞬间二宫就用手把自己的眼睛挡了起来，“看不见看不见，他老吵我睡觉。”
樱井翔的笑容在脸上有些发僵，相叶抱着一个劲往自己怀里缩的狐狸，试图不让那毛蓬蓬的尾巴在眼前摇晃得这么厉害阻碍视线，一边还要抽空给樱井翔一个安抚的眼神，要说樱井翔拜访相叶宅邸的次数不算勤快，但是每次他都能挑二宫睡觉的时间来，被打扰了睡眠的狐狸开始还会对樱井翔不客气地龇牙，被相叶轻声责备说小和要有点礼貌啦，不能凶客人之后，就乖乖把没什么杀伤力的牙齿和爪子都收起来，改无视。
“小和孩子气，一会儿就好。”
“才不会好！”
这句话二宫是气鼓鼓地说出来，樱井翔是在心里默念。
不过到底是有见识的，樱井翔从手边拿出食盒递了过去，盒中是冬日赏雪时的时令点心，团子软软糯糯，其上点缀的山茶装饰也颇为好看，相叶随手从盒子里挑了一个喂给二宫，小狐狸开始还扭着脸不愿吃，吧唧一口之后却是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味道，干脆伸出手自己捧着。
“这个很难买到的喔，小和喜欢的话，就要谢谢翔君。”
“不是，其实没关系……喜欢我还可以买。”樱井翔看着相叶给自己递眼色，内心十分煎熬，人家阴阳师见到妖怪都是打打杀杀，相叶当宠物养着也就不说什么了，现在这个狐狸……是他亲生的吗……瞧那上手的熟练程度，“我有事想要请和也君帮忙。”
嚼着团子的狐狸睁大了琥珀色的眼睛疑惑地望樱井翔，唇边还有糖霜，完全天真无邪的幼童模样，樱井翔看了一眼相叶似乎是想确认这是不是真是你捡回来的狐狸，相叶却只是笑得温和，腾出手来轻轻做一个“您继续说”的手势。
“是，有关神泉苑的雪女……”
04
大内里的神泉苑本是清静之地，却不知为何有完全找不到踪迹的雪女驻留于此处，原本不曾结冰的湖面因她的存在而冰封，温度更是冷得吓人。由于神泉苑地位特殊，天皇并不打算让那处染上杀戮之气，便命樱井翔去解决，然而樱井翔再怎么知书达礼他也是个阴阳师，阴阳师要祛妖不染杀气那是笑话，除非不动手，直接说服雪女自行离去，问题是哪个妖怪要和阴阳师谈话啊？
所以樱井翔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相叶家的小狐狸，同为妖，二宫还不是作为式神存在，而且虽然不知道是几条尾巴，但是那个小狐狸应该是赤狐，隶属于神道的狐狸，虽为妖，经过长时间修行后亦可成神，气息纯净与神泉苑也很合，不必担心扰乱原本的阴阳之理。
更重要的是，这只小狐狸说不定能和那个神神秘秘的雪女说上话。
是吧，这么可爱，雪女应该会喜欢……吧？
“所以你要我干什么？”仍旧锲而不舍在嚼着团子的狐狸含混不清地发问。
“翔君的意思是……”相叶修长的手指抵着下巴，凝神思索了一会儿，又柔声道，“小和想不想去神泉苑玩？那里晚上风景很美喔。”
樱井翔听着小狐狸甜甜地回答说好，要和雅君一起去，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相叶雅纪，又看了眼好像是期盼外出踏青一样兴奋的狐狸，想了想他决定把出行的时间再往后调，他要确保四周没有人路过，尤其是那些女官。
他不想听到有关此事的半点流言，无论流言的主角是谁。
05
月上中天，雪夜初晴。
柔曼的银色月光静静笼罩着神泉苑，月光下的雪地与冰面都泛着圆润的光泽，如同被遗落在尘世的明珠一般，冰凉的风呜咽着掠过偌大的庭园，让这样的静谧沾染一分寥落的萧条。
二宫看着那大片结冰的湖面，拉拉相叶雅纪的衣袖问这么大片水域底下没有锦鲤吗？
樱井翔还在奇怪湖面结冰和锦鲤有什么关系，就见相叶雅纪别过脸，看肩膀抖动的幅度很明显是在憋着笑，他咳嗽了一下，去问小狐狸原因，狐狸一脸正直地说雅君说锦鲤会自己把水面的冰敲破的。
“你信了？”
“雅君说的都是真的。”
樱井翔果断把到了嘴边那句“他逗你”给吞回去，一时间冰凉寂静的空气中也就只剩下相叶雅纪憋不住的笑声，带着一点磨砂质感，温暖如春日和风。
似乎是被笑声所吸引，四周突然飘起了细碎的飞雪。
风比之前更凉了。
樱井翔反应奇快地捏住了一张符，而他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敛了笑声的相叶则冲着雪花飘落的方向，皱起了眉头。
这并不是自然的落雪，因为雪花不是从天空飘落，而是以湖为中心飘起来，构成了一个雪花形成的结界，否则风和雪花的方向都不会那么单一，他们甚至都能捕捉到风的流向。
“小和。”相叶蹲下身，扶着小狐狸的肩膀，“你敢不敢自己到湖中心去？”
二宫并不知道相叶为什么语气突然严肃，不过其实他一点也不害怕，因为对他来说，那些看起来没有什么力量的人类，比起突然展现出强大力量的妖可怕得多。何况在出发前，相叶又另外给了二宫一个铃铛，说是以备不时之需，尽管不是很明白，但二宫接过那个铃铛的时候，铃铛之中温暖的灵力几乎一下子涌遍全身。
就好像晚上自己不甘寂寞跳进相叶的被子里，相叶被吵醒却还是笑着抱着自己哄自己先睡的感觉，并不是流于表面的敷衍，而是真的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温柔，变成了这样温暖的灵力。
“我不怕的。”他握了握小拳头给自己打气，又看着相叶，“而且雅君会看着我对吧？”
相叶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了抵二宫的额：“嗯，一直在这里看着你，所以说完话就快点回来。”
二宫点点头，挥手说我过去啦，转身小跑了几步，说来也奇怪，明明他走出的距离还是在相叶面前，走出这几步后却是一下子消失了踪影。
双重结界。
相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掌心中一个小小的符咒，此刻正泛着新绿的光泽。
樱井翔看到这个符咒时，神情说不上好看，但是他看着相叶平和的神色，又什么都没有问。
作为同僚和朋友的双重身份，他们早就养成了互相不干涉，关键时刻又互相帮助的默契。
所以樱井翔也只是拍了拍相叶的肩膀，说别担心，那个雪女，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
没想到相叶却也露出淡淡的笑，回复说如果不是这样，我为什么会让小和自己过去？
樱井翔又看了看相叶画着符咒的掌心，终于是收敛了那声叹息。
你也没有很放心不是嘛？
06
二宫和也觉得自己好像走了几步就踏入了极北之地。
四周都是纯白，除了冰便是雪，北风寂寞地刮，环绕在他周身雪花飞舞的姿态就像是一只只找不到归宿的蝴蝶。
飞雪当中，那个冰雕玉砌一般高贵又冰冷的女子，正用晶莹的银色眼眸注视着二宫。
女子说话的声音也如同冰雪一样没有温度，可是话语和口吻之间仍有一丝丝温存，
她说自己并不是真正的雪女，只是即将消散的灵魂，而这些日子制造出之物，只是为了让一个人看到。
那个人喜欢漫天飞雪，说飞雪飘在即将结冰的湖面上是多么难得一见的景色。
“可是，为什么这么执着呢？那个人对你做过什么吗？”
女子笑笑，说那个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自己未成形之前是盛开于此处的冬之花，那个人在冬天月亮明亮的夜晚会在神泉苑吹笛，那人的笛声就像是这里的清泉，又带着十分炙热的情感，她听了很多年，可是等自己终于成形时，那人却已经不来了。
所以她想，是不是如果制造出这样飞雪的幻境，她就能再听到那么温暖的笛声呢。
二宫看着女子如此向往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念相叶，他转头往回看，触目之处仍旧是白茫茫的雪。
“小狐狸是在看让你过来的那个……阴阳师吗？”
“嗯……他让我来听你说话，只是这样而已。”
二宫说着，又歪歪头，突然有些沮丧的样子，对不起啊，帮不到忙，我也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不过雅君说不定会知道的，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呢。
女人露出了有些诧异的神色，说当然是因为他是阴阳师啊，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看着二宫手腕上新绿色的铃铛，又幽幽地说但是或许他们两个都不是那种认为妖就是十恶不赦的阴阳师吧，特别是让你过来的那位。
“这个是同命符的信物呢。”
以下咒之人性命，换被庇护之人生机。
二宫听到这个名字时却是疑惑地摇晃着小耳朵，问说是生则共生的符咒吗？
女子怔忡一瞬，即随亲切地点头说是的，叫你来的人没告诉你么？
“他没告诉我，可是我能感觉到。”二宫扬扬手，“这里面流淌的灵力，很温暖。”
“那，小狐狸，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一下那两个人？请你牵着我的手。”
“诶，一定要牵着吗？”
“以我这般卑微的模样，是没法子靠近那两位的，所以只能请你帮忙……”
二宫点点头，伸出手给女子，对方的手覆上来时，触感冰凉而柔软。
风雪的结界缓缓隐去，月光落了下来，映得女子的发和肌肤仿若透明。
结界撤去的刹那相叶和樱井就不约而同地迎了上去，樱井看了看眼前的状况，让相叶给个聚魂符给自己，二宫则笑着扑进相叶怀里要夸奖，相叶将聚魂符给了樱井，又不动声色地散去了画在掌心的符咒，他撤去灵力的一刹那，一缕缕细微的灵光从手心溢出，连带着二宫手腕上那个铃铛一道，光芒在夜色中像是被吹散的飞花一样突然撕裂，成了片片纷飞的光羽，代表着新生的绿色光点散落在寂静的月下漫天飞舞，如同光之雨滴。
“帮你把本体找出来了，剩下的翔君自己能处理罢。”
“嗯，谢谢啊，不好意思还任性地让你跑一趟。”
“没关系，我带小和先回去了。”
07
樱井在次日再次造访相叶的宅邸，他登门的时候在午后，难得冬日有阳光的天气。
椿姬带着二宫去了后院玩耍，主屋便只剩下相叶和樱井，相叶一边转着茶杯，一边问樱井昨夜之事的结果。
其实也不用问，他早就猜到了。
以樱井翔的性格，是肯定会毫不隐瞒地告诉对方真相的。
女子等的人，在她成形之时早已去世，妖怪的时间和人类不同，她不曾意识到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为了再也见不到的人，耗尽了力量重归原形，这般作为，也就只有心思单纯的妖怪们才做得出来。
“嘛，虽然是妖怪，可是看到她伤心成那个样子，我突然觉得告诉她真相的我才是十恶不赦。”
“没办法，翔君对着妖怪也不会编故事。“相叶的手离开了杯子，“所以，她最后……”
“算是沉眠了吧，不是用了聚魂符么。”樱井看向室外，阳光之下仍旧是白雪萧索，“也许过几个轮回她醒来，还能遇到那个人。”
相叶温柔地笑笑，说是啊，不过如果她中途醒来，如果那人还没来，说不定还是会很痛苦吧。
“那如果是你，你打算怎么办？”
相叶也随着樱井一道往室外看，但是他的目光好像并没有落在庭院中任何一处的风景上，
良久，他才收回视线，缓缓道：“是我的话，大概会选择把她的记忆全部抹掉，再让她睡过去吧。”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不似平日温柔，低沉的嗓音里，带着轻描淡写的决然。
樱井翔长长叹一口气，起身告辞，他才踏出屋门，就有一个明黄色的影子掠过他身边直往屋中扑去，再转回头，樱井就看见那只小狐狸又笑着滚在相叶怀里，手里还拿着一捧南天烛，相叶一手抱着狐狸一手轻柔地掸去小狐狸头上沾到的雪，低垂眉眼的模样平和安详。
他转回身时椿姬已经在他面前盈盈欠身，于是樱井稍微回了一礼，便跟着椿姬往庭院外走去。
室外日光灼灼，白雪清寂，一刹那间竟有身处桃源乡之感。
只是，桃源乡的时间是永远停滞的，所以随时都有最美也最虚幻的景色。
而这里，终究不是桃源乡。
《神泉雪 终》
